看,这个人没有任何异样,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因为被皮带绑在床上的缘故,他的手臂被勒出了一道道淤青和红痕。
而在纪白看来,这张床则是另一番场景——床沿盘旋缠绕着的是一条条的紫色怪蛇,那人身上也是盘坐着数条,吐着信子,警惕地盯着纪白的一举一动。
“这么大阵仗,看来若不是我们赶到,只怕这个人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而这时,空气突然降低了温度,这个昏暗的小房间里,不知从哪里吹来阵阵微风。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传到了纪白的耳中。
“小方士,你莫不是以为,你赶到了就能救他一命吧?”
纪白看看四周,却是头一次舒展了笑容。
“原来本体也来了,看来我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啊。”
黑暗中,没有回答,只是传来一声细微的冷哼之声。
“这个人的命,我势在必得。”黑暗中的声音显得自信十足,似乎是成竹在胸。
纪白感觉到后脖一阵凉意,当下手凝剑诀,对着空气微微一荡。刹那间,那股凉意顿时消散无踪。
“乘虚而入,未免太下作了吧?”纪白语带嘲讽,对着黑暗说道。
也难怪纪白如此生气,毕竟刚才若不是他一直存有戒心,及时察觉到身后的异样,此刻说不定自己已经命丧黄泉了。但饶是如此,纪白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损伤——他感觉到了疼痛,当即伸手摸向后脖,却触碰到了一些温暖湿润的液体,以及扑鼻而来的熟悉的甜腥味。
“还是大意了。”纪白暗叹一声,顿时左右开弓拉开架势,化作左手剑诀、右手拳状的姿态。
“纪白,你那边怎么样了?”施云站在门口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纪白望了一眼施云,见到他终究没有进来,嘴角一翘,戏谑道,“你可够机灵,知道不要进来。”
施云心领神会,一脸严肃地问道:“对手如何?有获胜的把握吗?”
“一只妖而已,不在话下。”纪白冷笑一声,看起来毫不在意,但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敢懈怠,眼角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变化。
“你调查得如何?”纪白问道。
施云干咳一声,说道:“根据他们的证词,这条蛇是在深山中被捕捉到的,鳞片是淡金色的,有一米多长。因为样子奇特,很快就被王守富先下手收到囊中。后来匡富豪辗转得知了这个消息,就将这条蛇高价买下。这个老家伙是个食神——说白了就是一个吃货,只会吃不会做,就要求王守富给他处理成食材。据说当时处理蛇肉时给王守富打下手的,刚好就是他们的儿子。”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这**fú wù的罪过,看来这孩子是必死无疑了。”纪白戏谑了一句。
“你的脖子···”施云这才发现纪白后脖渗出了殷红的颜色,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
“看到啦——”纪白苦笑一声,无奈道,“一时大意而已,没什么···我给你一个任务,去把路上我们去找的东西带过来,当我要你拿出来的时候,立刻放出来。”
“保证完成任务!”施云点点头,转身而去。
纪白看着施云的身影,顿时觉得安心不少,当下也不再局限于被动,径直来到了床前。他端详着陷入昏迷的年轻人,嘴里喃喃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手上剑诀指在年轻人的心口处,轻轻打了一个对勾。
顿时,年轻人细弱的呼吸一下变得绵长许多,仿佛一块巨石从身上被移开,呼吸瞬间顺畅许多。紧接着,纪白又对着他的双手双脚重复了一样的动作。直到剑诀对着他的额头时,那个年轻人突然睁开了眼,死死地盯着纪白。
“臭小子,你这是找死!”说完双手猛地一抬,竟是直接将厚实的牛皮带扯断,鬼魅一般地伸手将纪白的喉咙死死扣住!纪白措手不及,只觉得脖子一股大力袭来,随之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这时,响动惊动了屋主二人,他们见到屋内的情况顿时大惊失色,但又不敢冲进屋里,只得在外一边叫着儿子的名字,一边焦急地跺着脚。
“可恶!”纪白想要动手,但对方占用着一个普通人的身躯,这让他颇为忌惮。时间一点点过去,纪白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最后,纪白甚至出现了体力不支的情况,任由对方将自己举着,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小小方士,也敢在此献丑?”年轻人轻狂大笑,用沙哑低沉到极致的声线质问着纪白道,“说,你是哪家门下?!”
纪白惨白的脸上挂着一个轻蔑地笑容,回应道:“你——不配知道。”
年轻人眉头一皱,手上力道又再添了几分。顿时,纪白的笑容便再挂不住,化作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施云,你个混蛋到了没有,给我放啊!老子快支持不住了!”意识彻底模糊之前,纪白拼尽全力大吼一声道。
“到了!”
施云匆匆赶到,话音刚落,一道huáng sè身影飞掠而过,带着一声破空经过纪白身边。纪白感觉到对方的手出现了片刻的松懈,当下也不管自身如何,伸出手指往身后就是一抹,接着比一夜酗酒还要不堪上十倍的模糊意识,在掌心画出了一道符咒。
“天乾地坤,但凭我血破奸邪!”说罢一声断喝,往年轻人身上就是一拍!年轻人似乎从一开始就将目光移向了那个奇怪的身影,当下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被纪白一掌拍中,呜哇一声飞将出去。
“儿子!”屋外的屋主二人见状不妙,再不管许多,奋不顾身地跑进屋里,关切地扶起自己的孩子,一边试图唤醒他。施云来不及拉住二人,只得跟着追了进来。
“无妨,那只妖已经被我迫出体外了。”说着,纪白稍稍缓和了一下,这才终于稳住了心神。他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施云等人身后,将手心的符咒印在了他们的背上。
“这样,它就没法再次附身任何一个人身上了。”
很快,屋主的儿子就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一眼就见到身边围着许多人,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却是被父母双双抱住,哭泣起来。
“臭小子!我和你没完!”空气中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再响起,但从它的声音能听得出,纪白方才的那一掌让它受了不小的伤。但与此同时,它的怒意似乎更加强烈,以致周围的温度急转直下,几乎就要达到了呼气成雾的地步。
“真是睚眦必报,既然你丝毫不惧,那我就叫你魂丧于此!”说罢,纪白将指尖咬破,借一滴精血凝在剑诀之上。另一只手食指微曲,搭在嘴边吹起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只听得一声破空传来,一道huáng sè身影身形如电,一下窜到了纪白的肩膀之上,方才停下。这时,屋主才看清本尊,不禁脱口而出道:
“这是——獴?!”
一只灰huáng sè的狐獴,毛色柔顺艳丽,此刻正趴在纪白肩上,神情慵懒地看了一眼屋主,对他的诧异没有丝毫反应。
“这可是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狐獴,蛇类最大的天敌。说起来还是从同门手里好说歹说借来的,它的脾气可大得很呢。”纪白说着,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毛发。
而黑暗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冷哼,显然是对狐獴颇为忌惮。纪白此刻也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却嘲笑道:“这时候后悔,晚了!”说罢,手上剑诀突起,朝天一指,闭目冥神念动起咒语来。
“呔!”一声断喝之下,精血顿时飞溅而出,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而此时,不可思议的景象出现了。这滴精血在半空之中突然自己放慢了速度,紧接着轻轻画出一个弧度,又再朝着反方向追逐而去。之后,每到墙壁和角落,它都会自动偏转角度,如同追踪dǎo dàn一般死死跟随在某个看不见的目标之后。渐渐地,精血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在到达下一个角落之前突然迸炸,散作一缕淡淡的血雾。血雾之下,一个粗长的身影变得若隐若现,带着淡淡的金光,依稀可以看出是一条蛇的形状。
在场众人似乎也看到了蛇的形态,屋主儿子甚至忍不住惊呼道:“蛇——是那条大眼镜蛇!”
就在这时,纪白肩上的狐獴突然睁开眼,身子猛地耸立起来,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下一刻,纪白只觉得肩头一轻,便知道狐獴已然飞身而去。金蛇知道来者不善,当下身子一缩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但殊不知这只狐獴完全没有试探的意思,落地之后直接一个借力,纵身飞扑到金蛇面前,抬手就是一抓,直接划掉了金蛇的一块鳞片!金蛇那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顿时也不再拘谨,尾巴一甩就朝狐獴打去。狐獴反应极快,身形如电地往下一蹿,竟是轻松躲过了金蛇的全力一击。
金蛇一击打空,当下却不气馁,居然委蛇而上,追着狐獴而去。狐獴身姿飘忽,凭借着z字形走位来回闪躲,竟是硬生生躲开了金蛇的数次攻击,成功地拉开了距离。
“真厉害!”在场众人无不发出惊叹,纪白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时,狐獴被金蛇逼到了一个角落,一时陷入了困境之中。金蛇拉开架势,用自己细长的身躯封锁住了全部的出路,防止狐獴逃脱。这时的金蛇不断吐着信子,似乎是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糟了!”施云发出一声暗叹。纪白却摇摇头,笑而不语。
说时迟那时快,金蛇凭借自己的闪电一击飞速咬向狐獴,却没料到狐獴反应更为迅速,竟在一瞬间便缩回身子,堪堪躲过了金蛇看似全无死角的一记扑咬。不仅如此,狐獴身子更是蜷缩起来,似乎在酝酿着一次全力的扑击。
果然,当金蛇扑空之时,气力用尽、招式用老之际,狐獴一个飞身蹿起,一下扑到了金蛇头顶。金蛇觉察出不妙,但已为时过晚。狐獴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巴,一下就将其头顶咬破一个大洞。金蛇受到重创,发出一声呜咽,却让狐獴变得更加兴奋。它一口接着一口,转眼便将金蛇的头颅彻底破开。金蛇终于彻底不支,一下瘫倒在地,化作一道金光渐渐消散。
狐獴擦擦嘴,似乎还意犹未尽,但还是回到了纪白的肩上,继续趴着,作假寐状。
一切,就这样平息下来。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沉默许久后,倒是屋主支吾着开了口。
“小神仙···那条蛇死了吗?”
纪白点点头,看向屋主儿子,说道:“以后不要随便给人打下手,得罪了这些个老妖不说,说不定折了阴寿,死后还要下地狱走几圈呢。”
年轻人听了,大惊失色,连忙点头称是,立誓再也不敢。
后来,施云上交了一份报告,以变态shā rén案结案。而不久之后,施云突然收到了一个报案,说东城郊某处自建房屋突然起火,屋主一家三口全都未能幸免。施云后来才得知,就在事故前几日,这一家账户里又多了几笔数目较大的交易。
或许,这就叫天网恢恢吧。所有人,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管是现在,还是遥远的未来。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怕就是如此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