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ā shǒu,罗丹
序章:妈妈,枪
夜漆黑,风料峭。
暮春的夜,总带着一种木叶生长的气息。一点儿凉,一点儿挣扎的生机。
罗丹还是没有能够睡得着。
妈妈还没有回来,他不敢睡。
罗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后背倚着墙,木板的厚实让他感到心安。他抬头看了看门口,深蓝色的布帘子被风掀开一个角,帘子后边是比深蓝更深的夜色。门没有关,他给妈妈留了门。
风似乎变大了,罗丹感到有些冷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摆在床边窗台上的花盆里的那朵橘huáng sè的小花。
风果然有些冷,罗丹感受到那朵花儿在瑟瑟发抖。
他伸开双腿,将花盆抱到了自己的怀里,轻轻搂着。
“没关系的,春天的风最冷也就是这么一阵,过去了就好了。”罗丹不知是在对怀里的小花还是在对自己说,“等一会,妈妈回来,关shàng mén就不冷了。”
罗丹开始轻轻摇晃,嘴里哼出轻轻的小曲子,那是小时候妈妈哄他睡觉时候哼的曲子,最近很少听到她再哼唱了,妈妈总说,罗丹小的时候,总是哭,不过只要她哼起这首曲子,他就会立即停止哭闹,乖乖睡觉。
罗丹问过妈妈许多次,这首曲子的名字,妈妈从来不肯说。
不过他在很久以前就牢牢地记住了这支不知道名字的曲子的调子。
罗丹低头看着小花,嘴里轻轻哼着那支曲子。
突然,罗丹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从门外传来的,距离这里并不远。
是人群的声音。
罗丹立即从床上跳下来,扑到桌子前将桌上的油灯吹熄。
人声,罗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他有些害怕。
留在床上的花盆里的那朵橘huáng sè的小花颤抖得更厉害了。
罗丹躲去门后,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想去看一看外边是什么情况。
夜晚的深林是朦胧的,因为有雾,雾气浓稠。
罗丹只能看到深深的黑色上边漂浮着粘稠的灰白,灰白与深黑之中,似乎有几十处鲜艳的橘红,被雾气和夜色遮盖,那些橘红在跳动闪烁,那是……火把!
“散开去找!那个怪胎一定就在这附近!”罗丹听到有人在嘶吼。
怪胎?
罗丹心里一痛,他赶忙握紧了拳头,因为拳头在颤抖。
怪胎……
那些聚集的火把散开了,开始在浓雾和夜色里穿梭,它们在罗丹的屋子周围逡巡,却始终没有靠近。
感谢今晚的雾,比平时浓重很多,大概明天是个雨天,罗丹心想。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罗丹开始浑身都战栗起来。
那呼喊他熟悉,那是每天对他温柔地说话的声音。
罗丹从来没有听到过,那声音这般的歇斯底里。
“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没有做!他什么错都没有!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罗丹记忆中的妈妈的声音是轻柔悦耳的,像山泉,像风铃,从来不是这样子的。像是喉咙里被塞满了棉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嘶哑,充血,甚至已经有些癫狂。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他从小就没有父亲,你们为什么还要找他?他有什么罪?”
罗丹不再颤抖了,他突然感觉一股极端的寒冷从腹部升起,往全身蔓延,那股冷侵入四肢,侵入骨头,侵入心脏,侵入大脑。
罗丹抬起了头,那只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睛看穿了浓雾和夜色。
他看到,一向温柔端庄的母亲蓬头垢面,衣衫凌乱地跪坐在地上。
她的周围,是一圈手握刀枪的男人,他们挤挤挨挨,站在火光的角落里,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黑影虬结,狰狞如恶兽。
妈妈正昂着头,怒视着她面前的那个领头的男人。
他高大健壮,黝黑粗鲁,一支支火把的跳动的火焰,将他的面庞照得狞亮。
他咧开大嘴,朝着妈妈恶狠狠地笑。
“他是怪胎,他是恶鬼,他,不是人。他给我们带来厄运,所以我们要消灭他,你也别着急,你生下的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我们抓住他,嘿嘿嘿嘿……”他抬手,枪口抵在了妈妈的头顶。
妈妈怔住。
“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你们凭什么将所有罪孽推到他的身上?就因为他只有一只眼睛吗?”
罗丹开始流泪。
他面庞正中仅有的那只眼睛流下的眼泪跟他的眼睛一样,也是天空的湛蓝颜色。
“罗丹!跑!快跑!”
“砰!”
罗丹开始跑。
妈妈最后的那声叫喊,他听到的只有绝望。
妈妈让他跑。
罗丹跑了很久,他跑出了深林,他不敢走大道,大道上有人。
他又跑进了森林,跑进了深山。
罗丹回过头的时候,看见了那边的山上冒着火光,那里是他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小房子。
罗丹扑通跪倒,朝着那边。
他感觉眼睛干涩,是流泪的感觉,可是为什么他感觉不到眼泪在面上淌过。他伸手摸了摸眼睛,大概……刚才跑了那么久,眼泪已经被风吹干了。
罗丹闭上眼,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睛,所以他不会知道,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天空一样的湛蓝,变成了深红,那是血液的颜色,也是仇恨的颜色。
天微微亮了,果然有雨丝飘下,那边山上的火光被细雨洗灭,连一丝烟都没有能升起。
罗丹站起身,跪了半个晚上,他的腿麻木痉挛。
他开始轻轻哼着那首不知名的曲子,拖着两条腿,一拐一拐地往前走。
前边是哪里?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举枪的男人,那群狰狞的恶兽,那声枪响。
对,枪。
中章:shā shǒu,彩
“听说那个红眼的价格又涨了。”
“什么?他又涨价了?他还能涨?他再涨的话,谁还能雇得起他啊?”
“雇不起?现在据说想要找他出手的人,从这里排队,已经都能排到城门外去了。”
“他值得那么多钱吗?”
“嗨,别的我不知道,不过在shā rén这件事上,他绝对是最权威的专家……”
……
酒馆,他们口中的红眼,罗丹,正一个人默默地缩在角落里。这是个别人看不见的位置,因为光到达不了。
罗丹的桌上没有饭菜,只摆着一只边缘破了口的瓷碗,一个酒壶。
最劣质的酒,浑浊刺鼻,喝下去,就像吞下把烙红的刀子。
罗丹并不介意,饮下烈酒,让他清醒。
而劣酒最烈。
罗丹时常需要清醒,尤其是在接下买卖之后。
他买卖的是人命。
取人性命是个技术活儿,容不得半分差错,所以每次开工之前,他总是要喝上几杯的。
罗丹已经在喝第三壶酒。
他的红眼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也是血红的。
烈酒让人清醒,但是稍微多饮一点点,就会叫人连自己是谁都忘记。
罗丹总是在shā rén,所以他总是要喝酒,但他并不是个酒量好的人。
所以他站起身的时候就有些摇晃,迈开腿了更是踉跄。
他撞翻了桌子,撞倒了客人。
罗丹一晃一荡地往前走,叫喊和怒骂在身后响起,那些暴躁的酒客开始发飙,却被店家老头给劝住。
店家老头竖起食指,叫他们噤声,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罗丹晃悠悠的背影。
“他,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红眼。”
于是所有的不满都消失了。
酒客们默默地自己扶起桌椅,坐回了原处,安静地低头喝酒。
店家老头陪着不是,重新替他们上了酒菜。
等他们抬头朝店家老头道谢的时候,罗丹已经走远了。
罗丹shā rén用的是枪。
开枪需要精准和稳定,而现在,他连看东西都带着重影,重了四道。
所以今晚他并不打算出手。
他是在喝完第二杯酒的时候改变了决定的。
因为他听见了隔壁桌的客人在议论他的价格。
红眼shā shǒu的开价……
罗丹找了一个偏僻的胡同,靠着墙角坐下,他感觉天旋地转,已经走不了路。
罗丹晃了晃脑袋,不过浸满了全身的醉意却不是这么轻易就能甩掉的。
红眼shā shǒu的价格,现在是多少来着?
罗丹似乎没有印象。
他决定再去修理枪的时候找大楠问一问。这些年来,罗丹一直都没有在意过自己的价格,他接单,干活,然后雇主将酬劳送到大楠的铁匠铺子。
“你不要钱的吗?”罗丹记得大楠满脸不可置信地指着那满箱的珠宝问自己。那是第一次,罗丹干完活,雇主送来了报酬。
“这些我不要,你给我枪,最好的。”罗丹说。
罗丹还记得大楠那时候的表情,他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他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我一开始觉得你也许是个傻子,可是后来,我发现你其实是个疯子。”罗丹还记得大楠给他换枪的时候这样子说过。
“别的人做shā shǒushā rén是为了钱。你不同,”大楠抬起头定定地盯着他,“你单纯是为了shā rén而shā rén。”大楠是个热闹的人,就像他锻铁时候的炉火一样热烈,他说的话也像火焰一样是带着温度的,可是这一次他抬头看着罗丹说这句话的时候,罗丹却好像觉得心底有些发冷,那寒意来自大楠的话,也来自他的内心。
罗丹又晃了晃脑袋。
怎么会想起了这些?
罗丹伸手扶着额头,他的面前突然好像出现了面无表情的大楠,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冷冷地说着什么。
罗丹皱眉,他只看见大楠的嘴在开合,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罗丹眨了眨眼睛,他连一丝声音都听不到了。
“你……在说什么?”
罗丹开口问道。
他没等到回答,他感觉眼皮突然变得沉重,重愈千斤,然后他就睡过去了。
“刚才那个人,真的就是红眼?那个传说中的shā shǒu红眼!”高个子的酒客偷偷瞟了瞟四周,确定那个从头到脚一身黑的怪人已经不在了,才敢伸头去问店家老头。
“就是他!你看到他那怪异的装束了吧,浑身上下没有一分一毫裸露出来,脑袋中央却有一只血红的眼睛,看着就瘆人得紧。”他对面的矮个子酒客抢着回答道。
店家老头咳嗽两声,没有说话。
“幸亏刚才我们提起他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不然……我听说他的脾气可不怎么样。”高个子还有些后怕。
“你说他脸上那只红眼是真的眼睛吗?刚才我似乎感觉那只眼睛在恶狠狠地盯着我看。”矮个子回忆着那只血红的眼睛,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应该不是真的吧,谁的眼睛会长在脸中央啊,而且才有一只……”
“那只红眼……是来自地狱的。”高个子还在猜测,旁边的店家老头已经操着嘶哑的嗓音开口了,“不管它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被它盯上了,结局都只有一种。”
高个子和矮个子看着店家老头一脸的煞有介事,他们不由自主地开始咽口水。
“那就是死。”老头说。
咕嘟。
是他们吞咽口水的声音。
罗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暖柔软的大床上,床被是鲜艳的红色。看四周的华丽装饰,这张床,这间房,应该属于一个女人。一个不缺钱的女人。
罗丹坐起身,头有些疼,这是宿醉的后遗。
吱呀——
雕花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个女人。
罗丹没有抬头,他闻见了香味,是花香。
这香味有些熟悉,罗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香味他曾闻到过的。那是一个暮春的夜,颤抖的花,料峭的风。那花是橘huáng sè的,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个颜色。
罗丹瞪眼抬头。
他看见了一个尤物。
是精致的面容,优雅的脖颈,挺拔的胸脯,纤细的腰肢,还有修长的腿。
她身上罩着一层轻薄的红纱,掩盖不住婀娜的身段。
罗丹只看了一眼,就咽着唾沫,扭开头去。
但是他眼前,她的樱口琼鼻,浑圆的耳垂,青葱样的手指,雪般的腕子,还有圆润的足踝,那十个可爱的脚趾头。
罗丹是个shā shǒu,使枪的shā shǒu。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够记住你的每一个部位和细节。
他已经看了她一眼,所以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又开始眩晕。
昨晚的酒,真劣。
罗丹决定再不喝那便宜的烈酒。
进门的女人走到罗丹面前,插着腰,饶有兴致地看着不敢看她的罗丹。
“你好可爱啊,像个孩子。”
罗丹浑身一颤。
“我本来以为是个不知道哪来的醉鬼,差点让人把你抬走扔了。”女人轻声说着,“直到,我不小心看见了这个。”
她伸出手,手中是一柄漆黑的枪。
罗丹心惊,手伸往腰后。
一摸,没有。
四把枪都没了。
他抬头看她,血红的眼中泛着光。
女人却似乎对他的眼神没有什么感觉。
“天下第一昂贵的shā shǒu,竟然也会醉成条狗一样?”女人的声音依旧很轻,除了轻,似乎还有种别样的东西,罗丹听了,只觉得耳朵痒痒。
“我认得你,你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红眼的shā shǒu。”女人自顾地说着,他似乎不需要得到罗丹的反馈。
对此罗丹感觉很满意,他没有与人交流的习惯。
“昨天晚上,你本来应该有一单生意才是。可是你却喝了许多酒,醉倒在我的门口。”
听到这句话,罗丹眼中原本慢慢消失的红光又一次出现了,这一次,狞亮,血红。
他昨晚本来应该有活干的,这件事情她本不该知道的。
女人后退了一步,她怕了。
罗丹此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令她心悸。
“你……在疑惑我为什么知道你的事?”
罗丹盯着她,只要说错一个字,她手里漆黑的枪管就会开火,子弹会击穿她的心脏。罗丹似乎已经看到了她倒在血泊中的模样了。暴殄天物,他没来由地想。
“因为我就是你的雇主!”女人说。
意料之外的回答。
罗丹把脚从床上放下来,踩在地上。
“我叫彩,雇你去杀安乐公的人就是我。”女人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为了雇你,我可是将自己所有身家都当出去了。可是昨晚本来是最后的期限了,你却醉死在我家门口,而那头肥猪,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彩好像在生气。
不过那跟罗丹没什么关系。
如果到了期限,人没杀死,那就赔十倍。
也不过是再多杀十个人而已,罗丹想。
望着罗丹似乎满不在乎的样子,彩无可奈何地笑了。
“看来,你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并不是特别的真。”
罗丹没有回答。
他从来都没有天下第一的自觉。
“也对,你是个shā shǒu。”彩慢慢地摇着头,“shā shǒu连人都是杀的,心当然是冷的。可是你难道不怕我把你这次的事情告诉别人吗?一个失败过的shā shǒu,是不值一文的!”
罗丹并不在意。
罗丹站起身,他不是特别愿意跟这个女人待在一块。
她会给他一种莫名的感受。
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上她的腰,她的胸膛。他如果低头,眼光又不由自主地去瞟她的脚踝,她的足趾。
他发现自己开始不专注。
一个不专注的shā shǒu,就不是shā shǒu。
“要走了?我留你住了一晚,连句谢谢都没有?”彩问。
罗丹走过她身边,回头看了她一阵。
他没有与人交流的习惯。
“另外三把枪在门后头。”
罗丹冲她点了点头。
终章:妈妈,要下雨了
“我以为在这世上你已经是最蠢的人了,没有想到,好像还有比你更蠢的人存在啊。”大楠身材不高,矮,但是精悍,敦实。他挥舞着大锤,有节奏地敲打着煅台上被烧得火红的铁胚。
罗丹坐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透风,凉快,灼热的铁渣溅不着他。他安静地用一块硝制过的小牛皮擦着那四柄漆黑的枪。
大楠显然知道那家伙是不会给自己回应的,他接着说,“昨天,有个奇怪的客人来我这里,叫我给他打一把刀。说是要是世上最好的刀,可是你知道他要的是把什么刀吗?”
罗丹举起擦拭得锃亮的枪,细细端详。
“一把菜刀。”大楠啧啧道,“他给了我两千两银子,要一把天下无双的菜刀。这不是疯了嘛,两千两,能打几千把菜刀了。不过,我还是接下了这活儿。毕竟这么阔气的疯子,这年头不多见了。对了,他还说,他是庖族的后人,要重振庖族的名声,他口口声声说的那个老祖宗,好像是解牛的庖丁?啧啧,又是个心怀理想的二愣子。”
罗丹开始擦拭第二把枪。
大楠扭头看了他一眼,罗丹背对着他,他擦枪的时候肩膀略沉,安稳不动,这是个警惕的姿势。
大楠皱眉。
“你怎么了?”
罗丹停下擦枪的手。
“你很紧张?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看到你是这种状态。你本该对所有东西都满不在乎,对别人的性命,对自己的性命。”大楠停了锻锤,长抒了口气,“警戒本该是你的本能,可是你现在花费这么多的精神力气在防备,你很快就会疲劳。你清楚精力和反应对一个shā shǒu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在恐惧?今天你的这副模样,可配不上我的枪。”
罗丹突然站起身,擦拭过的两把枪滑进了袖管,另外两把,插进了腰后。
他回身看着大楠。
一只眼睛盯着一双眼睛。
从他的眼睛里,大楠读不出内容。
“叮!”
良久,大楠重新挥舞起大锤,砸在铁胚上,火星四溅。
“那个女人,是安乐公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儿。安乐公是个什么东西你应该清楚。他的行事遭天下人唾骂,却仍旧安乐如常,连皇帝都不敢动他。那些骂他的人看见他就得跪下磕头……昨晚你没去,是个明智的选择。如果目标是安乐公的话,就算是失败,道上也不敢有人多说半句,你的价格大概也不会受到影响。哦,也是,你根本不在乎自己值多少钱。”大楠喃喃地道。
罗丹扔下手中的小牛皮,转身就往铁匠铺子门外走。
“喂,”大楠在他身后叫了声,“你现在shā rén的价格是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