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飞走了,一切都发生的如此之快,我和杰克沉默了好一会儿,所见所闻,感触万千······
“走吧,我们得寻找出路。”杰克率先开了口。
我不敢怠慢,马上挪开了脚步。
泳池一圈散布着一些尸体,我小心观察它们,生怕它们直立起来。一具尸体引起了我的注意,它头顶有两个犄角状的玩意,又好像是两只又尖又长的梭子,一旁的地上有个装着碎酒杯的托盘。我用鞋尖轻轻挑去覆盖在它身上的积雪——是一位酒会兔女郎,曾今的她们衣着暴露,大胆奔放,不论在哪儿总能勾起男人的兴趣,可是如今,容颜不再,她头朝下,背部和膀子上露着干枯褶皱的黑色皮肤,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儿。
泳池边还有许多躺椅,一些人仍躺在上面,一旁的遮阳伞的伞面顶住了大量积雪,他们的姿势还可以模糊地辨认,有的还带着太阳镜,保持着生前仰面向上的样子,可能灾难来时,他们还未作出动作,就直接死掉了。
我仰起头,一种莫名的失落感遍布全身,回想在贫民窟废墟中被深埋的人们,又想想这儿,不论贫贱与权贵,这就是属于我们人类的最终结局。不论我们先前有什么样的情感,喜悦、困顿、悲伤还是愤怒;也不论我们的容颜是惊为天人,或是肮脏丑陋,不久的将来,我、杰克、萨曼莎、斯泰芬,或许也会变成这毫无生气、面无表情的枯骨中的一具···
悲意将我浸透,我感到生的意识越来越淡,就像灵魂飘离了我的身体。“我,不想,走了。”意识游离中的我,吐出了这样几个字。这世间的处处悲凉彻底摧毁了我的意志,我感到一阵反复式的恶心,重生、崩溃、崩溃又是重生。
杰克先是一愣,但是马上大喊着冲了过来,“你说什么?!”,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活着就有希望,给我发誓,要尽力活着!”我把头偏到一边,瘫坐下来,杰克也跌坐在一边,大口吐着白气。此时的阳光显得更加惨白无力,隔着雨衣和呼吸器的面罩,我深刻地感到这栋鬼楼的顶层正散发着蚀骨的寒意。
“我们必须到里面去。”说罢,杰克伸出一只手,拉起我。
楼顶的面积很大,不过布置得非常细致,娱乐区和大型机器区都分隔开来。我和杰克来到一处半金字塔型的花园房前,房前的一圈落地玻璃已经被震碎,吧台、桌椅一览无遗,内部还有些水泥结构,应该是厨房间或是储藏室什么的。花园房的斜面有座木质楼梯,木梯通往上一层,上一层的边缘耷拉着许多干枯的植物,看来上面布置了一个生态植物园。我慢慢靠近楼梯,猛然间,我发现了什么,楼梯上有一行脚印,非常清晰的脚印。
发现有幸存者的迹象,我兴奋异常,一边奔上楼梯,一边朝杰克呼喊,“这儿有人!”冲到一半的位置,我朝下望了望,杰克?哪里还有杰克的影子!我喊了几遍,一点回应都没有。当我把头继续朝向二层的时候,二层的边缘上忽然多出了一个灰色的脑袋。它左右摇晃了几下,秃秃的脑壳,勾形的硬喙,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很不快地盯着我。待它探出身子来,我发现,它整个儿好像被积雪染过一样,都是灰黑颜色的羽毛。怎么又是刚才雕像一样的家伙?我正纳闷,那灰头秃鹰却不由分说,将身子一提,伴着一声凄厉的嘶叫,它扑腾着翅膀向我冲了过来。处于楼梯中部的我一紧张,踉踉蹡蹡,终究还是经不住地滑,“咚咚咚”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周围很平坦,除了躺椅、遮阳伞,一点遮挡物都没有。所幸不是太高,我沾着满身尘、雪,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周身疼痛,我低头向花园房的一层扎了进去。那只灰头秃鹰连飞带跑,愤怒异常,它穷追不舍,恨不得马上要将我撕成一条条的。我疲于奔命,连枪都来不及掏。这时,秃鹰怒吼一声,从我身后飞掠过来,我回头一看,它这翼展起码一米多长,舞动起来十分有力,配合双脚的抓力,一定能一击就把猎物扑倒。
结果,事与愿违,“哐当!”一声,灰头秃鹰一下撞上一盏吊灯,大量灰雪散落下来。相对这种飞禽类生物讲,只有三米多高的一层内部空间还是太小。它落在地板上,拍打着翅膀,看来,它的羽毛间沾了大量絮状的雪,就好比一只沾满花粉的蜜蜂。“呼···呼···呼”灰头秃鹰落在地上,来回呼扇着翅膀,踱起步子,它抖出更多的雪花,简直就是台鼓风造雪机。
难道它想制造一场小型暴风雪吗?我心中暗笑,谁知,“吖···吖···”,灰头秃鹰呼啸着冲了过来,我一个翻滚,躲过飞扑一击。灰头秃鹰见一击落空,更加愤怒,发狂似的叫着。我就势推倒身边的一张圆桌,把整个身体掩到桌后。忽的,秃鹰猛地攻了上来,完全不给我喘息的时间,我半蹲着快速后退。只见秃鹰一跃,飞上刚才我藏身的圆桌,它两爪一扣,在圆桌上留下了深深几道抓痕,随后,它又像雕像一般立了起来,贪婪而又凶狠地瞪着我。
“快!低头!”身后一声呵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下意识地双手抱头卧倒在地上之时,“嘭!”。伴着一声枪响,许多木头的碎屑飞溅到我的头上,我抬起头,圆桌的桌角被轰掉了一大块,秃鹰发出一声惨叫,浑身一颤,它缩起一条伤腿,没命地往外面飞去。
杰克从一道门中慢慢走出来,手里的liè qiāng冒着一丝青烟。
“里面有许多贮备,天然气罐、面包,当然,还有这个。”杰克边说,边抬手飞来一个半满的瓶子。我惊魂未定,慌张地接住瓶子。一瞧瓶身上的标签纸。好家伙!居然还有伏特加!在当时,这可是地道的违禁品。因为罪案中心在有身份的公民间都配备了电子穿戴设备,用于jiān kòng一些过激的情绪波动状况,喝了它,情绪浮动值会显著提升。当然,为了降低犯罪,情绪控制类药物也相当盛行,有人就喜欢把烈酒,毒品,控制类药物混搭,这样穿戴设备就不会报警了。相对讲,这种刺激性饮料的地位就相当于毒品,都属于私藏私贩的物品。“有钱人还真会玩!”杰克背对着我,边说边往里走。我看看露台,生怕还有秃鹰的同类,急忙跟了上去。绕过吧台,这一层的里屋布置了一个厨房间。
厨房间里遍布着各类不锈钢器皿,圆头餐刀、雕镶花纹边的餐盘、古色古香的蜡烛托架···房间的中间是一张多用途桌,旁边有辆小推车,车上有个扣着圆形盖子的餐盘,看样子当时的厨师正准备往露台边上菜。杰克揭开那个银色餐盘盖,里面有一个多层小蛋糕,上面插着几根蜡烛,还有一个金色的塑料星星,上面写着“happy_birthday”的字样。除了这行刺目的文字,它的主人可能早已不在,蛋糕也悄然腐烂。蜡烛的数量不多,我深深地惋惜着。杰克的手在空中停住了,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许久···许久···我明白,此时的杰克,就成了那时的我,同样的失落,同样的迷茫,还有同样那眼中的饱饱的凄凉···
我慢慢地走向杰克,心里吞咽下万语千言,只是默默将酒瓶递了过去···
······
······
我把在外面发现脚印的事告诉杰克,杰克思考了一会,皱了皱眉,说到:“找找看,说不定还有什么人为的痕迹。”我俯下身子查看桌下,又看看周围,水槽前倒是有几个储物格。我来到水槽前,拧了拧水龙头,水管里一滴水都没有,水槽底部的排水孔被人用布堵上了,整个水槽却很干,一点蓄过水的迹象都没有。底部储物格中什么都没有,我再次四下环顾,除了一台尺寸超大的立式冰箱,几乎没有再可以容身的地方。
“这有个储藏室!”不远处有个拐弯角,那边传来杰克的呼声。我应声过去,杰克站在门边,因为储藏室在内室,没有开窗,能见度很低,杰克打开一盏射灯。
我随着杰克的灯光,往里扫去,里面仅仅是一些货架,由于地震,货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互相叠压着,地上全是一只只鼓胀的白色麻袋,有的袋中撒出许多白色的细粉,搞的满地都是。许多袋子完好无损,只是上面积了层薄灰。我和杰克迈步跨了进去,忽然,杰克的射灯在一只袋子处停了下来,一个袋子的中间有个大洞,里面露出了许多白色粉末,好像刚被人掏过一样。
杰克用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是面粉。”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贮藏室的门重重地关上,杰克冲到门边,死命扳着门把手,但仍是打不开。门从外面锁上了,我和杰克瞬间成了瓮中之鳖。慌乱中,我好不容易点亮射灯,shǒu qiāng滑了出来,“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拾起枪,心中揣摩着:这显然是人为的,既然有人活着,那他把我们关住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正当我们犹豫的时候,隔着储藏室的门,传来一个听起来不太成熟的声音。
我们和杰克四目而视,对于这个奇怪的问题,我们一时居然说不住话来。之后,我们都感到非常诧异,楼顶居然有幸存者,并且,还是个孩子?!我回想起当初遇到杰克他们三人时的情景,就好像是人生初见般的喜悦与激动,我当时不带一点恐惧,还有被我戏耍的斯泰芬,那情景可真逗。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我们被一个孩子像大猩猩似的关了起来。
“我们不坏!看,叔叔还会学驴叫。”我又把先前对付斯泰芬的方法搬了出来,说罢,还真的叫了几声。我抱着哄哄孩子的心态,原以为会听到孩子的笑声,结果,一阵沉寂之后,门外传来的却是阵阵抽泣。
“不要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旁的杰克隔着门安慰道。
“爸爸、妈妈都没有了,厨师叔叔也没了····”孩子哽咽着,声音很小,隔着门,我们却听得异常清晰。
“放轻松,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帮助你的。”杰克放慢语速,语气温和地解释着。
门外没有回声,过了好一会儿,伴着“啪嗒”一声,门缓缓地打开了。只见,门口有一个脚拖大号靴子,身披大衣的孩子蹲在那儿,头发蓬蓬的,约七八岁的样子。我盯着他半埋在衣领中的脸蛋,他的脸上有行泪痕,居然还隐隐的透着一种油腻的黑色?!我飞快地抬起shǒu qiāng,枪口对着他。大叫不好,变异生物都可以拟声了!孩子见我拿起枪,马上小跑起来,一下子躲到了立式冰箱里面。
一旁的杰克生怕我胡乱开了枪,赶忙上来,用一只手压住我的枪:“他就是个孩子,不要开枪。”我将信将疑,和杰克一起围到冰箱前。杰克收起liè qiāng,缓缓地打开冰箱门,一边说:“没事的,那个叔叔只是和你一样害怕来了,出来吧。”
冰箱门慢慢打开,孩子蜷缩在里面,他被衣物包裹的很严实,可我们仍能看出来,他在瑟瑟发抖,我们不知道在他身上经历了什么,或许是我们的到来,把他吓坏了。杰克把他迎了出来,啥也不说,毫不犹豫地把他拥在怀里。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杰克一直拥着他,拍着他的肩膀。他动也不动,半响之后,他终于开了口,当时,他随父母一起来绿光大厦参加聚会。由于好奇,他偷偷跑进厨房,想看看厨师们是如何做菜的。结果,外面强光闪烁,接着是地震。玻璃被一扇扇震碎,人们的尖叫着,四处奔逃。一个厨师拉着他一起躲进冰箱,后来地震停了,两人钻了出来。等到重新走到露台的时候,他们发现,人们都倒地不动了,因为恐惧,他们两个只好在楼顶相依为命。厨师自称老陈,原本的一个月里,两人都活得很好,老陈偶尔教孩子如何烹饪什么的。后来一天,顶部通风井管道中传来很大的“嗡嗡”声,孩子很害怕,老陈去查看通风井。结果,通风井管道中忽然飘出一股黑雾,黑雾一点点落在老陈的脸上,孩子说,当时他躲在一堵墙后,看到老陈脸上全是豆子大小的黑点,好像被什么蝇虫叮住了脸,老陈不住拍打抓挠,结果黑点越来越多,老陈满脸是血,最后,黑雾裹住了老陈的上身,一把将老陈卷进了管道中,从此,老陈再也没有出来。
说到这里,孩子又哭了起来。杰克抱着孩子,安慰着,跟他讲他很快就会见到斯泰芬叔叔、萨曼莎阿姨,大家会像亲人一样照顾他。为了逗孩子开心,我使出浑身解数,在一旁手舞足蹈,因为带着面罩无法露脸,我只能把双手放在耳边,扮起猪的样子。好不容易,孩子终于不哭了,他继续说到,后来,天空下起了雪,他收集了很多衣物,顺道还找了管鞋油,涂抹在脸上。老陈被黑雾拖走后,他悄悄地用毛巾衣物堵上通风井口,再也不敢一个人出去,凭借储藏室里的食物,他活了下来。
我们很好奇地打断他,问他为什么要把鞋油抹在脸上,孩子说,他也遇到了灰头秃鹰,他在脸上抹鞋油纯粹是为了吓唬它们。“这水槽的排水孔也是你堵上的吗?”我指指水槽的方向,问到。孩子点了点头。
为了逃生,杰克直奔主题,问:“这边有下去的路吗?”孩子点点头,表示附近有一处用于清洗大楼玻璃的半封闭升降机,但是我们必须穿过通风管道区和空调机区才能到达那儿。
说罢,孩子领我们来到储藏室的一角,他非常友好地问我们饿不饿。里面有个壁柜,打开壁柜的柜板,除了水、食物,还有几罐小型天然气。
杰克挑了一点膨化食品与孩子一起分享起来,我站在一旁,毫无食欲,倒是外面传来一阵“吖吖”的叫声吸引了我,我走出内室,往窗外望去。不知何时,外面全是刚才那种灰头秃鹰,它们扇着灰色的翅膀,越聚越多,有的蹲着,有的互相追逐奔跑,还噼里啪啦地在露台上一阵乱翻,把一些躺椅、遮阳伞搅得乱七八糟的。
我悄悄缩回储藏室,轻声掩住门,露出一丝缝来。杰克和孩子疑惑地瞧着我,我对他俩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比划着外面那些怪异的灰头秃鹰的危险。
隔着门缝,我们监视了很长一段时间,外面那些灰头秃鹰久久不肯离去,像是专为搜寻我们几个而来。距离日落的时间越来越近,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我和杰克对了对表,三人商量起来。
杰克建议在楼顶潜伏过夜,我提出反对意见,认为黑夜降临后搞不好会有更大的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