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灭了那些怪物后,似乎所有的情况都转向好的一面。道路虽然曲折,但不是很黑,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我们所经过的通道顶部以及两边都安装着一些散发出蓝色微光的条形灯。
“第一戒备区,关闭舱门,准备消毒。”那是领队的声音。
此刻,我才发觉,我们整队人已经置身于一条封闭过道之中了。不等我反应过来,带着刺鼻气味的雾状消毒水从天而降。
对于我来说,这似乎是一种煎熬,这感觉就像入住新牢房前的犯人必先被高压水枪浇个通透一样。
“愿这圣洁的水净化我们,让我们洗心革面,并赐予所有的罪人新生······”
队伍中,好像有什么人正在祈祷。这不会是那些科学家,也不会是那些唯命是从的士兵?我宁愿相信这低语声是萨曼莎发出的,可我心里清楚得很,她留在科特,留在那座如今连痛都感觉不到的城市······
舱门打开了。没了祷告声,也没有命令。队伍缓缓地向前挪动,继续向着我未知的前方。
我闭上眼睛,用耳朵感受周围的一切。
·······
·······
“等等。”有人在喊。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睁开眼睛时,发现白袍正和领队嘀咕着什么。
众人原地驻足,而他却独自走到队伍前,俯下身,似乎在过道上寻找着什么。
约摸过了十多秒,墙角边有什么东西闪了闪。领队走了过去,打开头盔上的射灯,意在帮白袍照明。灯光下,绿色的字样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个倒“v“型标志,而白袍呢,则对着“v“型标志敲了敲。
“队长,把你的枪刺给我。”他抬头,说到。
领队拔出枪刺,递给白袍。白袍用刺尖往墙上划着,他的动作十分小心,像是要触碰到雷线一般。
“咔!吱~”
一连串微乎其微的声响后,标志边一道隐藏着的小门被白袍撬开。
“很好。”他放下枪刺,用手往小门里掏去。
过了几秒,白袍从门里掏出一根电线,并仔细看了看连接端。那根线的长度并不够,而白袍却不像杰克这般有洁癖,他像一只四足动物一样,再次压低,直至伏到地上。“哦,看起来好了。”他叨了一声,然后顺利地将那根线插到了自己miàn jù上的一个小孔之中。
“咔哒。”是一种锁扣弹开的声响。小门边的墙上弹出几个抽屉。
两名士兵上前,取下抽屉。
灯光下,我看到抽屉中,有些黑色的、好像带着粘性的水要漏出来。
什么?!这玩意看着像那些变异生物身上的黑水!
“小心!”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大叫了一声。
“全体警戒!哨位!做你该做的事!”领队白甲士兵当即做出了反应。
紧张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开,学者们纷纷被士兵压低蹲下。带有sǎo miáo设备的士兵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圆球。他将那两个圆球抛向空中,两个圆球发出“嗡嗡”的响声,一前一后,分别朝通道的两个方向飞去。
一些士兵端着枪,散开到两边,他们倚在墙角边,用枪瞄准队伍的前后。而我却死盯着几只抽屉,生怕有什么东西瞬间钻出来。
然而,我的判断失误了。过了许久,那“水”仍是死的。
两个圆球飞了回来。抛球的士兵摇摇头,表示一无所获。可队伍里不论士兵或是非武装人员,都着实为了这句“小心”惊慌了好一阵。
“怎么回事?!”领队质问到。
通道中静悄悄的,没有人敢答话。当然,引发惊慌的罪魁祸首——我,自然也不敢有这个例外。我知道,这已经算是不小的麻烦了。
“没事了。”
白袍已经起身,他轻轻地说着。他没有把问题指向谁,也没有解释什么。
领队见白袍发话,也不发作,或许是碍于某些制约的关系。几秒后,他谨慎地又让人检视了一番,最后才命令手下收起枪,同士兵们一起,站到一边去。
从一定程度上说,是白袍替我解了围,还有身边抬着担架的两位恩人,不然,我可有得受了。此时的我真心松了一口气。
就在我放松的一刻,抽屉中的黑水竟然“活”了,它们的流动十分迅速,没等我喊出声,那些黑水竟一滴不剩神奇地倒流回柜子里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次,我没有喊,只是把目光移向那些带枪的士兵,希望他们能做出些动作。可他们谁都没动,连离柜子最近的两个士兵也没有动。
正当我觉得危险临近之时,耳边传来前面白袍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小,但我却能听清每一个字。“这可不是普通的液体,它们是感磁化学制剂,磁流体的衍生产品,在这儿,我们用它做密封剂。”
再看士兵们,他们从已经干净的抽屉中取出一些包好的真空袋,撕开袋子后,里面竟是一些弹药。同时,士兵们似乎十分大方,他们留下弹药,将其它袋子分发给学者们。当旁边的人收到袋子,打开之后,我才意识到,那柜子只是用于储藏弹药与压缩食品的。
白袍拿了几瓶水,走过来,将水递给我们。
我接过水,并没有喝。强烈的猜疑心激发出连串的问题。白袍他们自己为什么不喝这水?他们嫌摘掉miàn jù喝水过于麻烦?还是他们压根就不想摘掉miàn jù,他们是不是害怕与空气接触什么的?那空气中到底有什么?病毒?还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对。这里设备齐全,补给、通风、防化,一切都是备好的。既然有这种完全的准备,那他们还顾忌什么。还有一点更显蹊跷。这里号称军事要塞,可仔细观察,这里却没有罪案控制中心里的防敌设计,通道都很宽敞,只是路难走了一些。难道它是一个安全的、无人知晓的秘密基地?
领队和白袍的目的十分明确,他们短暂调整了队伍,按照原先的顺序,即刻启程。我讨厌这种身不由已的窘境,但又没有办法,只得用眼睛紧紧盯着他们。出于对他们的提防,趁没人注意,我把白袍给我的那瓶水悄悄地放在身下。
······
队伍行至一个分叉口,担任护送的白甲士兵们停了下来。白袍走上前,礼貌地和白甲领队握了手。白甲领队握完手,退后一步,还了个军礼。他们没说什么,似乎各有各的任务。在他们身后,学者队伍和军人们自觉地分成两队,大家没有拘礼,应该是要在这里分道扬镳了。
两位抬我的士兵将我的担架放下,杰克和安娜则过来接手。期间,我看到斯泰芬被看护们带走了。杰克刚想说点什么,白袍忽的走在他的前面,挡住了我们。
“我的名字叫尤金·朗格。你们不需要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什么称谓,亲切地叫我尤金就可以了。”
“我是医生。先生,我请求让我和我受伤的朋友待在一起。”杰克有点心急。
白袍不紧不慢地挪开位置。可当他让开身,士兵、看护,还有斯泰芬,他们整队人都消失了。
“放心吧。这里有很好的医疗团队,设备也十分完善···可是······”白袍顿了顿,“等等,我想我们还缺少什么。”
白袍低下头,像在地上寻找什么。
他该不会又在地上找出什么暗格吧?一路走来,我们被这个基地和这家伙搞得莫名其妙的。
不一会儿,他带着一种欢愉的语气叫了起来。
“啊。我找到了,这儿有‘信任’两个字。所以,你们可以完全相信我。”
地上显然没有那两个字,白袍却很实在的想亲近我们。可我对他自导自演的好戏却没什么亲切的感觉。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加上还有个想套近乎,却藏在冰冷miàn jù背后说话的家伙。
烦人的猜想让我心中厌腻,我觉得我现在懒得分析什么人性,反正我在这世上也不算不上什么主角,我改变不了什么,我只管自个儿苟活着便好。
等等?我突然想到自己活着的价值,一种在白袍这伙人眼中的价值。这个问题的确值得思考。我们的存在价值是什么?难道我们身上有些什么?抗体?免疫原质?对了,这伙人是科学家。难道我们会成为这些人的**研究对象吗?
“伙计。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所以,你不需要担心什么。”白袍再次开了口,并且是对着我说的。
这令我纳闷极了。眼前的白袍好像是一条蛔虫,一条我藏于我腹中的蛔虫,他好像知道我对他的顾忌。或许我的这副尊容出卖了我,小眼睛、高颧骨、尖下巴,有了这种长相的,本来就该是个不省心的家伙;要么就是他懂得一些读心术什么的,还是,我有许多动作暴露了我自己?
难不成,刚刚我藏水的小动作被他发现了?
我太大意了。在这个未知的地方,在这伙高深莫测的rén miàn前,我应该多提防一些。唉,有个miàn jù就好了。这样的话,他也猜不透我,我也看不透他。
杰克并没有多虑,他选择了信任,安娜也是,他两一起抬着我,加入到新队伍中。
正当我心生郁闷,准备唠叨这两人是不是被那些白色“机器人”传染了,而那位“亲切”的尤金则走到队伍最前,冲着所有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出发。
就这样,我们又出发了。带着我的种种怨念,我们经过一道又一道的电控防爆闸门,它们发出“隆隆”的声响,升起后又关闭,它们用它们重复的方式将这一切融合在一起,而我们则重复着经过它们,机械的人群、机械的门,好似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么机械地运作着······
此时,这地下基地正在向我透露着一种气息,它好似一个迷宫,连我这个在担架上躺着的人都略感晕眩。我暗自抱怨着,并抛弃了之前的想法:这基地的建造者还是有挺有智慧的,他们把这里打造成这样,若是真有敌人入侵,进了这里,估计没放一枪一弹,迟早也会转死在这里。
突然,前面的尤金喊了一句,“好了。你们的新家到了。”
墙边,一扇一米多宽的电门“噗噗”开启。学者们留在外面,白袍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我们走进房间里。
随着灯光亮起,一个四人间呈现在我面前。
“房间里有洗浴室,里面有热水gòng yīng,衣橱里有几套带智能松紧的衣服。到了晚餐时候,对着衣领呼叫一声,它会替你们指引方向。另外,那位大块头朋友我会替你们照顾,放心吧。”白袍说完后,转身走出房间去。
“如果衣领不能发声,那就是电池没电了。穿着衣服在外头跑上两圈就可以了,自充电的。”电动门缓缓地合上,外头传来白袍说话的余音。
房间里,杰克用毛巾沾了热水,替我洗个了脸。期间,安娜也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她换了身白色衣服,可她一句话没说,降下睡眠舱,休息了。
灯熄了,床上的我难以入眠。
我没有像安娜一样,将睡眠舱降下,杰克也没有。我睁着眼睛,双眼望着天花板,对杰克说:“在离开科特时,登机前,我们浑浑噩噩地答应了那个叫尤金的人。一切都听他的。万一这个尤金的要求很过分,比如说,让我们为他去死,那该怎么办?又或者说,这个承诺根本就不算数,是他乘人之危,我们根本不需要遵守。”
“可他毕竟救了我们。”杰克说。
“他的关系不如我们。说不准,他也是一个危险的陌生人呢?”我坚持自己的意见。
“他要杀我们的话,完全可以不用带上我们,他直接把我们扔在雪地里就行了。”杰克说到。
“也就是这个原因!万一他们需要一些像我们一样的试验品呢?你、我,我们四个全都得当他们的小白鼠!我好不容易才从那个该死的城市逃出来,我得活着······”我停不下来,科特医院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我脑海里,我不得不把心中压抑不住的想法说出来。
“我相信他们。”
看杰克的表情,他似乎铁了心,要与我争辩到底。
“萨曼莎相信的上帝都死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值得相信?”我也是分毫不让。
“世界上根本没有上帝。你没有信念,更别提科学观。”
杰克的话像是在讥讽我,这让我说不出话来。
的确,我得思考,我的信念是什么?自私地活着?这些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渐渐变得陌生,我又该做些什么?
“睡吧,我不想和你争辩。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和他们也不一样。”杰克的语速很慢。随后,他背过身,降下睡眠舱。
这是我第二次与杰克冲突。或许我不该提到萨曼莎,她离开后,杰克就一直压抑着,如今,我挑了个头,杰克自然会拿我来顶替萨曼莎“沙包”的位置。又或许,他是因为雪地中我对他的怀疑仍有记恨?
“管制区不配拥有学校······”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电视中那些傲慢的政客,这伙家伙蛮横、霸道,穷人们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尊严,他们也不屑来自管制区里的一切言论,任凭大多数生活没有着落的人在管制区里等死。
的确,我与杰克不一样。杰克是安全区的人,这就是为什么他可以信任刘易斯中尉,以及信任现在这个尤金的原因。因为,他也是那伙安全区“贵族”中的一个,很自然的,他也会瞧不起我这种卑贱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同时,无数的自卑、厌恶、失落感也在我心里作祟着······
房间里很静。我知道杰克还醒着。不知道安娜听到我们的争吵声没有,或者,我应该为我的行为向他们道个歉。我的脸上很烫,好在房间里一片漆黑,我们根本看不见彼此。我不知道外面是否安全,外面的黑暗总令人不安,可在此时,它竟恰到好处地掩盖了我的尴尬。
······
陌生的地方自然不会让你完全入梦,何况头上就曾有过怪物。我迷糊地睡了醒,醒了又睡,脑中全是断断续续、残破不堪的梦。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直到睡眠舱的底部传来“嗡嗡”的颤动,我才清醒过来。
“我出去看看。”是杰克的声音。
可当我升起睡眠舱后,我发现房间里只剩下安娜了。
由于行动不便,我得留在床上。地下设施内,我也不知道时间,杰克先出去了。安娜话不多,在和我打完招呼后也走了。
过了很久,他们带来了早餐,只有一份。
“我们吃过了。”说话的是杰克。
我没有说话,也不想起身。
杰克将餐盘放在一边,按了按袖口。地上投影出一个忽闪着的影像——那是一个橙色箭头。
“如果电池没电的话,就出去跑两圈。”杰克说。
那是尤金的话。
杰克走出了房间。
房里又只剩下我和安娜,而安娜却看着我。
我有种脸红的感觉,因为我好久没有被一个认识才不久的漂亮女孩这样盯过。
而此时,安娜却说出一句话。
“听说你来自管制区?”
这···这是我最讨厌听见的一句话。
我没有回应安娜。她盯着我的眼睛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突然,我的心思一转,充满了对她的排斥:这个漂亮的秘密jǐng chá也是杰克一伙的,更危险的是,她还曾是那些强权政客的爪牙!
安娜见我不语,也并没有马上追问下去。我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