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中尉······”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阵轻微的呼声将我惊醒。瞬间睁开的双眼有些刺痛，可我却迫不及待地眨了眨它们，我得尽快适应起四周黑漆漆的环境。关灯后，控制中心内除了一些荧光标示，再也没有其它光亮，我听到猩猩的呼噜声，jǐng chá们都还在睡袋里，唯独门边有点脚步声。

    适应环境后，我朝刘易斯中尉睡的方向看了看。一点橘色的小光从外面移动到房间里，那是一个中等身高的人，好像是名轻装jǐng chá，光亮是他肩膀上调得不亮的一盏电筒，此时，它正照在刘易斯的睡袋旁。

    在电筒的微光下，刘易斯不声不响地钻出睡袋，和他走了。

    直觉告诉我，这里一定有什么突发情况。大家都是和衣而睡，我悄悄爬出睡袋，穿上鞋子，跟上刘易斯他们。

    指挥室的内部结构不是很复杂，没有狭窄的通道，也没有路障，一路走来，没有纳米丝制作的陷阱，不然三人早就身首异处了。不过，在刘易斯中尉的前方，很快出现了一个泛着些许白光的房间。

    尽管我一直踮着脚尖，努力不弄出一丁点声响，可前面的刘易斯还是回了头，他发现了我。没错，刘易斯是个心细的家伙，或者说，是我错了，我不该去跟踪jǐng chá这类敏感职业者。

    “谁？！”

    电筒照了过来，过道中，我们三人驻足而立。我确信，刘易斯他们看清了我的脸。心中的惊慌转变为困惑，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甚至有一种想拔枪的冲动。因为在通道绿色箭头光标的映衬下，这名个性不太突兀、表现平淡的中尉身上散发出一种幽幽的、令人警觉的神秘感。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沉睡的众人，会不会有什么的惊天秘密？而这一切却正巧被我撞见，他······他该不会杀我灭口吧？

    正当我妄加猜测的时候，刘易斯中尉往回走了一步。微弱的电筒光下，他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随后，他单手搭住轻装jǐng chá的肩膀，转头继续向前走。

    我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随他们走进那个泛着白色微光的房间。

    房间并不大，里面却有一个一米多高的环形控制屏，一名轻装jǐng chá坐在屏幕前，他背对我们，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我吐出一口闷气，还好不是什么人肉电池之类的恐怖玩意。

    三人走到屏幕前，椅子上戴眼镜的轻装jǐng chá才站起身，向刘易斯行了个礼，小声说到：“中尉，有人在外面扎营。我们监视很久了。”

    我注视起灰白色的环形屏幕，那是夜视jiān kòng器的影像：广场中，一伙人在一辆巨型载重卡车周围徘徊，他们三三两两忙绿着，正将几辆废弃轿车推入广场。还有一些围绕在帐篷边，他们没有生火，但像在讨论些什么。

    “等等，”刘易斯中尉有所发现，接着，他说到：“锁定车后，看那卡车拉着什么东西？”

    轻装jǐng chá用带着特殊手套的手指指向屏幕的一处，拇指和食指反复张合了几遍，影像在他的操作下渐渐放大，虽然外头的jiān kòng器没有单兵全彩夜视仪来得清晰，可车后货物的轮廓还是可以粗略辨认。但是，那货物上面盖着一层帆布，我们并不知道那里边是什么。

    “中尉，你看这些人。”

    轻装jǐng chá又动了动手指，他锁定卡车边的一人，再次将影像放大。

    但凡屏幕前的人都能看清，那人用布裹着脸。他的头、手都系着丝带，还背着一支火箭筒。

    “看起来像是极端武装的人。”刘易斯中尉双眉紧锁，在沉默了几秒后，他点上一支烟。不过，他并没有把烟送到嘴边，而是任由一缕淡淡的青烟飘散到空中去。

    刘易斯中尉的心应该是焦虑的，这的确他的失职，他错误地估计了极端武装的剩余力量。在炸塌消防局后，他以为他们都死了，而泄漏的化雪剂恰恰将灰雪化开，将我们的行踪彻底暴露。

    我不仅纳闷到，坏人为什么在末日中顽强的像蟑螂一样。老七、药剂师、凶残的饥民，还有现在的极端武装，他们都活着，搞不好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联系？一个大胆的猜想在我脑海中展开：飞艇的囚犯来源于罪案控中心，凶残的饥民是由于摩托机器人对废墟的区域封锁，那盘踞在消防局的极端武装是哪来的？他们和科特的联系又是什么？

    在世界统一之初，全球各地仍有许多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在cpc成立后，极端主义得到范围性遏制，人类居留地又被划为各个管区。那些犯罪高发管区（如克宁区）出来的人都可以被看做毒瘤，而种族主义地区则更为严重化，为了防止极端武装用狂热主义进行地区思想同化，任何一个极端武装组织出现过的地区都会被严密封锁。还有，安全度最低的地区则会被标上遗忘区的标示，每个遗忘区都会被孤立，没有商场、没有学校、没有工厂。遗忘区的区域边缘由机器人、军队控制，他们会射杀每一个妄图出城的人。

    数年后，这一系举动导致遗忘区里的生产力彻底丧失，食物异常短缺，犯罪率再创新高。根据统计，遗忘区居民的平均寿命不会超过60岁，大多数人都会在饥饿、暴力事件中死去。同时，联合政府还让重装jǐng chá扫荡遗忘区，目的是将里面所有的新生婴儿接出城，并送往收容所。除了联合政府“奖励迁移”计划（任何tí gòng极端武装线索、或者击杀极端武装的民众都可以移居到安全区去）的xìng yùn儿，内陆遗忘区里的人口越来越少，最后，它们全都变成了一座座死城。

    按常理来说，科特这种级别的城市是不会出现极端武装的，依我看，在政府垮台后，边境军队都已经涣散了。等等，或者说，是老琼斯骗了我们，城市周围根本就没有地雷？！还有，假设这伙极端武装的人是其它地区来的，他们可能在灾难发生前就躲藏了起来，而这场末日，正是他们为了颠覆联合政府而精心策划的？

    问题越来越多，我混乱的大脑根本无法将它们一一理清，或许，出城才是知道所有关联的唯一途径。

    “什么？！”

    刘易斯中尉惊呼了一声。在监视器的影像中，原本车边的人揭开了帆布，而那块帆布下居然是一门老式榴弹炮！

    “加固大门，封锁全部外窗。”刘易斯中尉略显不安，可他的思路却依然清晰。

    “长官，你看，有非武装人员。”另一个jǐng chá指了指屏幕。戴眼镜的jǐng chá按他的指示，控制镜头，放大车边。

    影像中，有两名带枪的男子驱赶着一群人，他们绕过榴弹炮，走到重卡的车头位置。人群中不乏妇女和青年，一些成年男子则被什么东西捆着，被安排在队伍的最中间。在枪口下，他们全都低着头，只顾前进，根本不敢反抗。最后，武装分子发出指令，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中尉，我们······不如·······我们要不要用哨戒炮先发制人？”戴眼镜的jǐng chá似乎有些紧张。

    “不行，如果他们真是平民，我们极有可能会误伤他们。”

    当刘易斯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心中“这名jǐng chá中尉并不坏”的理论才得到充分印证。我想，就凭这点，我们一定可以离开这里，逃出科特。

    “注意门口的监视器。”一名jǐng chá提醒到。

    罪案控制中心的正门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背着背包的家伙，他四下张望，一路摸了过来，可能是在搜寻什么。过了小半会儿，他发现了门口的监视器，那情形就像老鼠见了猫，他急匆匆地卧倒在地，一动也不敢动。

    这肯定是个探子。我暗暗地想。

    然而，这名探子没有如我所判断的那么简单。他再度前进，直到走到大门前，他放下背包，取出什么东西，往大门上贴。

    “是炸药！”刘易斯中尉再也无法平静了，他丢掉烟头，命令“眼镜”用哨戒炮朝大门开火。

    “不行，那里是射击死角。”“眼镜”启动了自动瞄准，但没有用。

    “那摩托机器人呢？”刘易斯中尉的反应和语速都很快。我叹服他的领导者魄力，所有人都命悬一线，这名jǐng chá中尉自然不会轻松地束手就擒。

    突然！什么东西从门前那人的后背处喷溅出来，炸药没有爆炸，那人却仰面翻在地上。

    “是安娜！”

    不愧是秘密jǐng chá，在我们离开后，安娜有所察觉，她一定去了楼顶的制高点。

    在我们稍微放松的同时，只听外头传来“轰隆”一声犹如雷鸣般的炸响！很快的，我清晰地感到，堡垒顶部激起一声巨大的爆炸。中心内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地板的激烈震颤，不少墙灰撒了下来，落在众人的头上，大家不敢多想，急忙蹲下身子。此时，环形屏幕的分屏上也出现了一片雪花，而监视重卡尾部的屏幕上，竟多了团白烟。榴弹炮开火了！！！

    “四号哨戒炮已经被摧毁，地表堡垒e4区域轻微受损。”房间中亮起一盏红灯，电脑也开始发出警报。

    “中尉，我们必须还击。如果他们用炮攻破大门，我们将无法阻止他们冲进大厅。”“眼镜”很心急，他没有等刘易斯下命令，自己坐着滑轮椅，滑到旁边的小控制台前。在那里，有手动控制哨戒炮的专用屏幕以及手柄。

    刘易斯中尉迟疑了。在这种丝毫不允许懈怠的时候，他转向拿电筒的jǐng chá，做了一个看似不痛不痒的决定：“让其他人集合，防御一层大厅。”

    “可······可是，中尉，我们······”“眼镜”有些结巴，但看他的表情，显然对刘易斯的领导能力有所怀疑。

    “照做。”这回，刘易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这时，卡车前羁押人质的地方忽然爆发了一阵sāo luàn。一名武装分子朝罪案控制中心的方向射了几枪，在他旁边，另一名看守人质的武装分子已经横尸在地，显然，这也是安娜的杰作。

    人质们四散而逃，那名活着的武装分子把枪口对准人群，好像还在张口喊着什么。几秒后，他开始疯kuáng shè击，不少人质被打翻在地，再看帐篷边，更多的武装分子向人群围去。

    更多的武装分子倒在地上，是安娜在接连不断地开火所造成的。监视器下，一个看似司机的家伙刚想爬回驾驶室去，很快他就被安娜击倒在地上。人群中的其他武装分子却没有意识到危险，他们朝天射击，想借此控制奔逃的人们。

    在安娜放倒四五人后，武装分子终于停了火。他们擒住一些人质，躲到人质后边，再连打带踹地将那些人质赶成一排。

    安娜没有停下，她转换了目标。在后车的榴弹炮边，一个落单的操控榴弹炮的炮手倒了下去。

    武装分子并非待宰羔羊，他们稳住阵线，在卡车后，很快有烟幕腾起，两发火箭弹射了出来！我看见它们从监视器前飞了过去，在“轰隆隆”的一阵炸响后，堡垒又一次被击中，好像还是顶部的某个位置。

    爆炸后，车边再也没有人倒下。那两发火箭弹是冲着安娜去的！她？她死了？！

    “中尉。我已经安排大家到一楼大厅构筑防御工事，大门一旦被击破，我们也好做个抵抗。”我认得这个声音，随即转身看了看。

    是林恩。杰克在他旁边。

    “轰隆！”

    在这次爆炸的同时，大门的监视器也坏了。电脑持续报警：“警告！大门受损，大约还能承受一点五次攻击。”

    情况万分危急，节骨眼上的刘易斯中尉可不是吃素的，他终于有了对策：“给哨戒炮换上烟幕弹和cuī lèiwǎ sī，对准卡车周围，六发，射击。”

    换好弹药后，“眼镜”用手柄控制炮台，当屏幕上三点对准车头的时候，“眼镜”按下了发射按钮。顶部的哨戒炮一齐开火，将cuī lèi弹抛射出去。接着，短时间的停顿后，炮塔开火，又是一轮烟幕弹。

    极端分子很会把握时机，他们掏出防毒miàn jù迅速戴好，在烟幕弹发烟之际，继续操控榴弹炮向大楼两处射击。两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后，一门哨戒炮出现机械故障，停止了运作。电脑则发出更为刺耳的报警声：“大门裂痕明显，已经无法承受攻击。防弹隔层已经降下，并开始在大门处填充防火凝固剂······”

    “我去一层支援。”林恩喊了一句，立刻离开控制室。我和刘易斯拿了对讲器，各从墙角提了一支步枪，也跟着赶了出去。

    三人马不停蹄地冲到一层。大厅中，斯泰芬和不少jǐng chá都在。连腿上有伤的“黑miàn jù”也躲在一张桌子后。

    因为防弹层的遮盖，我看不见门上的裂痕。可我知道，这门撑不了多久。破门之时，一定会是一场恶战，而这一仗关乎众人的生死存亡，在科特市，生存不易，我们躲过囚犯的追杀、变异生物的攻击，不知这次的结果又将是如何。

    我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冷气，再次检查弹匣后，我谨慎地端起枪，瞄准大门方向。

    又有一发炮弹落在门边，震得我的耳朵嗡嗡直响，就连墙柱上都出现了很多条裂痕。

    突然！一发火箭弹穿透大门和防弹卷帘，弹头带着少许碎片射进大厅，落进一个办公台里。掩体后的众人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所幸的是，那枚弹头居然没有爆炸，而大门上面却多了一个小洞。浓烟从小洞处缓缓冒出，极端武装的人要突破了！

    防弹隔层上面多出几个红点，大厅中的灯光也暗了些，jǐng chá们纷纷把头上的夜视仪放了下来。

    林恩小声对我说到：“照着红点打。”

    外头的炮声停了，大家都很清楚，极端武装的人就在门边。

    ······

    等待，每个人都在等待。

    ······

    然而，这却是诱发人们焦虑感的一种等待。在每颗“噗通”作响的心脏前，大门边没了动静，而门洞中却传来一阵杂乱的枪声，那些枪声好像来自广场中。

    “中尉，热成像仪显示，极端武装不在门边。”刘易斯中尉肩头的对讲器响了起来。

    这似乎有点奇怪，极端武装不是有火箭弹吗？如果说烟雾遮蔽了他们的视野，他们依然可以操控卡车后的榴弹炮，只需稍微调整下榴弹的角度，再盲射几发，说不定连大厅的墙壁都会被轰塌。

    外头传来更多的枪声，它们零星嘈杂，在广场中形成独特的回响。后面的枪声中多了一些爆炸，一定是那些火箭筒手。这一切令我们更加紧张，极端分子难道是在炫耀他们的武力吗？

    “用掩体手雷，堵shàng mén！”刘易斯中尉喊了一句。

    林恩很快地冲到大门前，他取下一颗手雷，放进洞里。拉掉插销后，林恩跑了回来，半跪着展开一面g-armor。

    “啪嗒”一声脆响，一团黑色泡沫状的东西从洞口处爆出，它慢慢膨胀，就像一块浸水的海绵，越来越大。几分钟，它逐渐凝结，最后竟变成了干硬的固体。

    “你们也有军队的装备？”斯泰芬问到。

    原来那就是斯泰芬提到过的玩意——掩体手雷。